〈狼历600年〉
『魔国·七宿城』
小黑狼又好气又好笑地仰面躺在墙边的大片泥泞中。
这就是为什么她总是不喜欢夏天——酷热和暴晒对于她这身深黑色的皮毛而言无疑是不友好的,然而,相比于夏季不时突袭的暴雨,夏日阳光的舔舐都显得不再像以往那般惹人厌。毕竟夏日的暴雨所带来的必然是闷热——而这无疑是比寻常的“热”更难以忍受的。除此之外,最要命的一点是:她的爪子会因此而不可避免地沾上被雨水打湿的泥土,再加上雨水不断地冲淋着石墙,导致她无法像以往那样牢牢地扒住石墙上的缝隙。这无疑是给她的“出逃”增加了难度。
「要回去吗?」
她边抬爪边抹去额间的污泥——眉心上方那独一无二的幽蓝色的弯月状胎记失去了淤泥的覆盖,在灰暗的环境的烘托下显得分外醒目。她回头看了看不远处屹立在雨雾中的学府,果断地将这个想法打回脑海深处。她现在弄成这副鬼样子回去,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她偷溜出去过——横竖都是挨骂,还不如先溜出去再说。
她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去回忆起之前王兄是怎么教她的——当然,她竭力让自己不去回想起那副如今总是令她感到不舒服的面容。自从五年前起,王兄就不再想往常那样温和。他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对她以冷眼相待,甚至舍弃了父王原先赋予他的姓名,自诩为伤痕。尽管他的相貌与以往一般无二,但她绝不承认现在的这个家伙是她的王兄。但也因为这个家伙,她现在并不想看到乃至忆及那张曾经属于她王兄的脸。
“轻身诀的关键在于,你需要集中精神。”温润如玉的语调在她的脑际盘旋,“当然,技巧是很重要的。但如果你为了成功施咒而过分地去注重一些施咒的技巧,只会适得其反。”
“集中精神。”她兀自咀嚼着这个词。片刻后,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将在血管内脉脉流动的法力集中凝聚于体表。几乎是同时,她铆足了劲,竭力向上跃起。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相较之前轻盈了少许,却也不敢有所懈怠——她很清楚,轻身诀施展的关键技巧包括屏息。一旦恢复正常呼吸,轻身诀将不攻自破。她的前爪精确地扒住岩缝以防止身体下坠,后肢则趁此借力猛地在墙体一蹬,顺势跃上墙顶的平坦处。
直到她彻底稳住身形,一股浊气方从胸腔中倾泻而出。她气喘吁吁了片刻,视线扫向不远处隐隐有些骚动的狼群——看来又被发现了。她吐了吐舌,不敢怠慢,利落地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学府外的草地上。
她循着记忆,在大街小巷间穿行着。好在现在雨势渐弱,她不必特地绕路去找条能避雨的路径。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她便绕到了整个魔国内最高耸的建筑——魔宫。在后门两侧守卫早已见怪不怪的注视下及恭敬的问候声中,她轻车熟路地迈入宫殿内。停滞片刻后,她转而踏上螺旋状的楼梯,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她确认自己的皮毛已经光洁如新后,方踏出房门。
按惯例,她“出逃”后通常是出去一通疯玩,抑或是找母后卖个乖。在这种糟糕的天气状况下,她显然只能选择后者。她小心翼翼地伏在楼梯口,倾听楼下的动静。
她很清楚现在依然是朝议时间——父王近日恰好御驾亲征,需要由母后来代政。她虽然一向没规矩惯了,但也还是有些分寸的。而像是朝议这种严肃正经的场合,显然不是她能随意掺和。
想到父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早已被体温所温暖的挂坠。
挂坠是父王临行前交予她的,黑线与金丝编织而成的细绳上挂着一枚由于被长期摩挲而异常光亮的獠牙挂坠。
据父王所说,这是他一位故友的遗物。他对这枚挂坠一向是爱不释手,常年佩在胸前。就算偶尔会摘下,也从不许她去触碰。为此她也郁结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反常的是——父王在这次出征之前,居然亲自将挂坠交给了她,并反复叮嘱她千万不能摘下。
「父王会出什么事吗?」
这个想法刚从她的脑海里蹦了出来,她就被吓了一跳。旋即,她狠狠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荒诞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
「父王一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怎么可能会出事?我还真是疯了」
她无不自嘲地想道。
不知过了多久,细碎的低语及纷乱的脚步声如愿以偿地从楼下传来。她立时如脚底抹油般地迅速溜到楼,朝着议政厅一路小跑而去。
然而,在第五次维持着假笑给向她问候的大臣回礼后。她果断地甩了甩狼尾,选择绕道从议政厅的偏门悄悄溜入。
偌大的议政厅内对比于门外,显得分外冷清——整个厅内此时只剩下两头狼。位居高处的是杏黄色皮毛的母狼,魔国的狼后,亦是她的母后,封玉。而屈居于下首的自然是魔国的首相,她的王叔子夜。
她转了转眼珠,计从心生,默不作声地,匍匐着从子夜的身后不断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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