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3年9月初,岛国东北陆奥弘前藩。
藩厅弘前城外的山道上,两个衣衫褴褛、瘦弱的如同鬼魅的青年男女正在步履蹒跚的走着,几乎是三步一抹泪,就跟天塌了似的。
走在前面的男人叫利吉,跟在后面的女人叫志乃,是他的老婆。两人是弘前藩治下大鳄村的村民。
天的确塌了!
从去年春天,哦,也就是天明二年,关东地区连日阴雨绵绵。到了初夏,气温竟然还跟初春一样的寒冷,大部分人连棉衣都不敢脱。如此异常的气候,粮食大歉收就成了必然。
如果光是冻灾倒也罢了,天气总会有转暖的时候;然而就在半年前,弘前藩境内的岩木火山突然来了个大喷发。
整座岩木山都变成了地狱,尤其是大片大片的岩浆流淌进了稻田,冷却后变得黑黝黝,如同一群群鬼魅。辛辛苦苦开垦的耕地全毁了,农民们能做的只有抱头痛哭,痛骂老天爷不给活路。
具体到北奥四藩,除了受灾严重弘前藩,表高仅有两万石的八户藩损失了一万九千多石,等同绝收;表高二十四万石的盛冈藩损失了十九余万石;而表高最大的仙台藩(62万石)更是损失了五十六万石。
灾害发生后,弘前藩在长胜寺、百泽寺的下居宫、高照神社、猿贺神社等各处进行了祈求五谷丰登的祭祀,当然是屁用也没有。甚至连神官都说,现在祈祷是没用的,应该立刻停止这种耗费钱粮的活动。
可是藩厅的人说了,这是遵从江户方面的指示,不能停。要知道弘前藩是个领地收入仅有四万六千石的小藩,历史上直到1805年因为守卫虾夷地有功,才被增加到了七万石。对于藩主津轻家来说,给幕府拍马屁还嫌不够呢,哪敢违抗一丝一毫。
一些不懂农事的官员甚至将枯萎的稻花误认成了稻穗,认为灾情并不严重。农民虽然气的不行,可从来被欺压惯了的他们哪敢说个不。
到了阴历七月初八,位于江户以西三百里的浅间山--这座以温泉著名的活火山在不断轰鸣和飘散恶臭的三个月后,迎来了特大喷发。
巨大的轰隆声响彻大地,海量的火山灰乘着偏西风,飘向东方及东南方向,就连相距甚远的江户也落下了一寸厚的灰尘。因为火山灰被喷到了平流层,遮挡住了阳光,导致关东大部分地区粮食全面大歉收。
冻灾和两场火山的特大喷发,使得从关东到北奥各地的农作物严重歉收,粮价飞涨。以一枚十两金的购买力为标准,关东地区糙米的价格在三月份还能买42俵,到了九月只能买到24俵,几乎涨了一倍。
(俵是装米的稻草袋,江户时代通常用作米的计量单位。幕府的标准是3.5斗一俵,容量是四斗,重30公斤左右。)
日本近世史上最严重的饥荒--“天明饥馑”骤然降临。
根据后来的统计,在这场持续了六年的大饥荒期间,整个日本的非正常死亡人数接近九十万。特别是受灾最严重的北奥四藩--即弘前、盛冈、八户、仙台,单是饿死者就占了三分之一多。
七月,弘前藩下属的青森和竹之泽两地发生了要求停止廻米的游行,甚至还发展成了暴动。虽然藩厅方面很快就平息了事端,也惩处了带头闹事的,可并没有停止向江户廻米。
所谓的“廻米”,原意是指将大米从产地运到消费地。到了江户时代,由于全国最大的大米交易市场都集中在了大阪和江户,而且各藩要向幕府上缴年贡,所以各地的大米刨除口粮和仓储粮,其余的都要运往江户和大阪发卖变现。
说起江户时代的四大饥荒(宽永、宝永、宝历、天明),极端天气固然有很大的原因,不过人祸才是令其蔓延为全国性大饥荒的关键,根子就是幕藩体制下的“廻米制度”。
这要是平常年月也就罢了,到了荒年还这么干,必定会导致大米的流通量减少,价格飙升。而诸藩因为要救灾,手里资金不够用,只能强行低价收购农民手里的存米来套取现金,由此也使得民生愈发恶劣。至于黑心商人乘机抬价,那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另外在锁国体制下,幕府就算再缺粮,也不会从外国进口大米,大家一起扛吧。
8月26日,利吉夫妻所在的大鳄村比往年晚了近一个月,才向藩厅上缴了第一批年贡米。但是这批米的质量极差,颗粒小不说,好多都受潮发霉了,外表泛着不正常的蓝色。
直到这时,弘前藩的家老们才意识到,一场规模超过宝历饥馑的“大凶作”就在眼前!
经过一番紧急商议,藩厅以家主津轻信宁的名义发出布告,允许农民自由进入“御救山”砍伐木柴、进山放牧、采集蕨菜等山野菜充饥。所谓的“御救山”,其实就是大名的自留地。平日里老百姓不仅不能自由出入,连一草一木都是藩主的,动了就是犯罪。
藩厅的本意是让农民进山砍点柴火到市场上售卖,如此就能换些银钱买粮;此外采野菜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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