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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量天尺 (1/2)

永和二年惊蛰,长安城外的籍田泛着诡异的青黄。苻坚踩着耒耜上的青铜鸟纹,数着垄沟里掺了碎陶片的土壤——这是三日前他让佃农混入的战国邾国量器残片。史书记载本年春耕将现黑穗灾,而陶土中的硫磺正是克制之法。

东海王行三推礼——

太祝令的骨笛吹出喑哑的调子。苻坚握着裹红绸的耒柄,忽然感觉木纹间有异物。他佯装趔趄,在司农卿搀扶时用指甲挑开裂缝,里头藏着片鱼鳞状的铁符——这是前夜苟太后让乳母缝入的,符上阴刻的均输二字让他眼皮狂跳。

殿下当心。司农卿的掌心有层老茧,虎口处却带着墨渍,这耒耒是武库令新制的,听说熔了十二把鲜卑弯刀。

苻坚的余光瞥见垄沟里闪烁的铜光。当他第三次推耒入土时,故意让锋刃撞上硬物。铿然声响中,半只战国时期的青铜釜秤破土而出,量杆上铭文令司农卿瞬间跪地:天佑大秦!

围观人群如潮水般伏倒。苻坚摩挲着量杆上的平斗斛篆字,这是他月前让盗墓贼埋在渭水畔的赝品。真品此刻正在清河崔氏的密室里,但眼前这个足够让关中豪族寝食难安——量器上范阳卢氏的族徽,是他用酸液仿造的古锈。

此乃天赐《田律》!太常寺少卿突然冲出仪仗,捧起的泥土里混着竹简残片。苻坚看着这个自己安插的棋子,知道他袖中那卷真正的《商君书·垦令篇》即将改变朝局。

祭坛突然刮起怪风。苻坚在纷飞的帛书中精准抓住那片染着朱砂的——这是他让钦天监埋在祭坛下的天谴书,上面用星象图标注的,正是关中六郡被豪族侵占的官田方位。

儿臣请奏!他扑跪在苻生驾前,举起量器时露出腕间淤青,昨夜梦到白须老丈,说这尺子能量尽天下不公!

暴君的独目泛起血丝。当廷尉呈上量器拓文时,苻坚知道鱼已上钩——拓印的绢布在晨露中显出暗纹,那是用羊奶写的清河崔氏田契编号。

次日朝会,十二名酷吏捧着量器立于丹墀。苻坚躲在屏风后,听着殿外此起彼伏的哀嚎。他蘸着墨汁在《汉书·食货志》上勾画,突然在李悝平籴法处停笔——窗棂缝隙飘进的柳絮,正巧落在他昨夜标注的漕运图上。

殿下,人带来了。

小黄门压着个浑身血污的胥吏。苻坚认出这是清明门税吏,三日前被他撞见私放凉州商队。他蹲下身,用量器挑起那人下巴:你袖袋里的盐引,盖的是并州刺史上月失窃的官印吧?

胥吏瞳孔骤缩的刹那,苻坚已将盐引浸入铜盆。浮起的张字水印让他微笑——这枚用凉州特产胡盐拓印的暗记,足够让苻生对并州张平起杀心。

当夜子时,掖庭西墙传来羌笛声。苻坚裹着玄色斗篷翻出角门,在乱葬岗的磷火中见到了蒙面的苻安。这位叔父手中的马鞭沾着新鲜血渍,指向远处火光冲天的庄园:崔氏七进粮仓,今夜烧了三进。

烧的是陈年黍米,新收的麦子早运到骊山了。苻坚将量器铁符递过去,叔父的凉州军,该换上并州军的旗号了。

苻安突然擒住他手腕:你如何知晓我在凉州...

去年腊八粥里的沙葱,只有敦煌戍卒的粮袋会掺这种香料。苻坚任由他捏碎腕上玉镯,范阳卢氏给慕容垂的密信,是用凉州产的竹纸写的。

五更梆子响过三遍,苻坚在太医署后墙发现新的暗号。三枚铜钱呈品字形嵌在砖缝,这是他与清河崔氏暗桩约定的警示。当他撬开砖石取出漆盒时,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他皱眉——盒中除了一截断指,还有半枚刻着均输的铜印。

晨雾未散,御史中丞暴毙的消息已传遍宫闱。苻坚站在太学柏树下,看着胥吏们清洗石阶上的血迹。当一队鲜卑质子走过时,他突然用慕容部方言高喊:白兰开得早啊!

为首的慕容令猛然回头。苻坚晃了晃手中刚从太医署摘的苦兰,在对方拔刀前露出孩童的无辜神情。他知道这句暗语将在两个时辰后出现在苻生的案头,而慕容部与凉州勾结的证据,早被他埋在清明门税吏的尸首旁。

午时日晷成影时,廷尉府送来三卷案宗。苻坚翻到清河崔氏那页,在私改田契的罪名旁画了个朱雀纹——这是与苟太后约定的灭门暗号。当他蘸墨时,发现砚台底黏着片桑叶,叶脉用银针刺着漕运二字。

阿娘要动手了。他望着宫墙上掠过的信鸽,将桑叶嚼碎咽下。史书记载本年夏至将有大旱,而掌控漕运者,必掌关中命脉。

申时三刻,暴雨突至。苻坚跪在符玺殿外接旨时,听着雷鸣数着心跳。当宣诏官念到领龙骧将军衔,督渭南漕运时,他忽然看见雨幕中闪过青衣人的麈尾——那上面系着的,正是清河崔氏嫡子的玉带钩。

暮色染红鸱吻时,苻坚在新建的漕运衙署发现蹊跷。丈量河道的青铜矩尺,刻度竟与战国量器完全吻合。当他用磁石触碰尺身时,剥落的铜锈下露出张仪制三个虫鸟篆。

果然如此。他抚摸着尺柄处被磨平的族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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