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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雩祭舞 (1/2)

永和二年夏至,钦天监的漏刻指向巳时三刻,日轮边缘突然生出一弯黑弧。苻坚跪在雩祭坛东南角的青桐树下,数着叶片间隙漏下的光斑——这是他与太史丞约定的暗号,当第十片桐叶完全变暗时,就该点燃那尊灌满硫磺的青铜蟾蜍。

东海王献六佾舞——

巫祝摇动缀满玉片的幡旗,苻坚捧着陶豆的手微微发颤。豆中清水倒映出他刻意涂抹的赭色面纹,这让他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幼兽。当他在坛前第三次旋身时,绣着雷纹的祭服广袖拂过香炉,藏在肘间的磁石悄然吸住炉底铜盘。

轰——

青铜蟾蜍突然喷出青烟,正在念祝文的太祝令被呛得踉跄。苻坚趁机打翻陶豆,清水泼在事先埋好的硝石粉上,瞬时腾起的白雾中传出孩童惊叫:龙王爷睁眼了!

祭坛四周的羽林郎同时仰头。日轮此刻已被吞噬大半,苻坚在混乱中踢翻香炉,滚落的炭火引燃埋在土中的艾草束。浓烟裹挟着硫磺气息冲天而起,恰似《史记》记载的赤龙吐息异象。

天狗食日!老司徒的哀嚎撕破喧嚣。苻坚缩在祭坛角落,看着司农卿的獬豸冠被挤落在地——这是三日来第七个踩中他预设机关的官员。当御史大夫的玉笏卡进青砖缝隙时,他知道该进行下一步了。

渭水!快看渭水!

不知谁喊了声,人群潮水般涌向河堤。苻坚被苟太后搂在怀里,嗅到她袖中新换的苏合香——这味道与昨夜送来的密信火漆相同。他假意抽泣,指尖在母亲掌心画出铁牛二字。

河滩上,三百民夫正喊着号子拖动铁索。苻坚隔着雨帘望去,那头锈迹斑斑的镇河铁牛露出脊背时,他看见牛腹处有道新鲜的凿痕——那是他让苻安派死士潜入水底刻的谶文,用的是前赵宫廷特有的鸟虫篆。

天命玄牛,草付承运......太傅颤抖着读出铭文,突然转身盯着苻坚额间的朱砂痣,这、这是光初年间的刻文!

人群齐刷刷跪倒。苻坚挣开母亲怀抱,赤脚踏进混着铁锈的河泥。六岁孩童的足印歪歪扭扭延伸向铁牛,却在最后一个脚印处突然变深——那里埋着他让佃户夯实的磁铁矿粉。当他的小指触及牛鼻环时,铁牛竟发出钟磬般的嗡鸣。

河伯显灵!巫祝们的骨笛吹出癫狂的调子。苻坚知道这是铁牛腹腔灌铜产生的共鸣,面上却露出惶恐神色。他转身扑向太史令,故意扯开对方装星图的漆匣,让那卷用明矾水写过荧惑归位的帛书跌落泥泞。

暴雨倾盆而下。苻坚蜷在龙辇角落,听着苻生与重臣的争吵。当车驾碾过清明门残垣时,他突然指着窗外:白雀!

数十双眼睛望去,只见烧焦的梁木间真有只通体雪白的雀鸟。那是他让驯禽人饿了三日的塞外雪鸠,爪上系着的铜管里装着范阳卢氏与慕容部的盟约抄本。

陛下!白雀衔书!中常侍的尖叫带着颤音。苻生张弓搭箭的刹那,苻坚突然大哭:父皇不要!那是河伯的信使!

箭矢破空声中,雪鸠惊飞时抖落的铜管正巧掉进太尉怀中。当展开的帛书显出慕容字样的水印时,苻坚把脸埋进母亲衣襟,藏住了嘴角笑意。

戌时三刻,掖庭的梆子声比平日急促。苻坚蹲在井边清洗脚上泥污,忽然摸到井壁某块凸起的砖石。这是三日前发现的密格,此刻里面躺着半卷用鱼胶粘合的《汉书》——确切地说,是记载王莽铸币的《食货志》残页。

殿下,人带来了。

小黄门引着个瘸腿工匠,那人手中提着的木盒滴着水。苻坚打开盒盖,取出那枚新铸的大泉五十,钱缘处细微的缺口与铁牛腹中铜渣完全吻合。他踮脚将铜钱贴在工匠耳畔:听,是不是有黄河水声?

工匠突然匍匐在地: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范阳卢氏给你妹妹的聘礼,苻坚将铜钱投入井中,是掺了铅的官银吧?

扑通一声,井底传来铜钱撞击铁器的清响。工匠面如死灰的模样,证实了苻坚的猜测——卢氏私铸钱币的作坊,果然藏在渭水废弃的漕仓里。

子夜惊雷炸响时,苻坚在枕下摸到张潮糊的舆图。就着闪电细看,竟是标注着十二处泉眼的关中水系图。他在骊山北麓的朱砂标记旁,发现枚针尖戳出的孔洞——这位置与他前世记忆中的郑国渠暗渠完全重合。

次日拂晓,御史台狱卒来取换洗衣物时,苻坚将舆图缝进棉絮。当那件夹袄穿在待斩的卢氏管家身上时,他正站在太学柏树下,看工匠们修补祭坛裂痕。

殿下可知何为九龙吐水?身后突然响起沙哑嗓音。苻坚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青衣人,那柄铁如意正点在他后颈要穴。

《西京杂记》载,高祖斩白蛇剑能化龙布雨。他故意提高声调,看着太史丞向这边张望,就像昨日铁牛现世,不也是天降祥瑞?

铁如意骤然加力:那铁牛腹中的磁石,殿下用着可顺手?

先生腰间玉珏的螭纹,苻坚突然转身,和邺城铜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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