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人低的家伙看看,看看俺陶秀梅不是一无是处。”陶秀梅眼睛里冒出狰狞的光,“澜儿,你是孟家小姐,你爹宠着你,你娘俺疼着你,这一巴掌打在你脸上,疼在俺心里,俺心疼呀。娘是让她们逼得,你记住娘的话,孟家看着风平浪静,其实一点也不……要学着察言观色,把心里的恨藏起来,脸上要笑,做事要狠。”
怡澜的下巴颏搁在她娘的肩头,娘嘴里每个字带着一把刀,刀刀刻在她的心里。
屋外的风捶打着窗户,站在廊檐上的几只麻雀似乎听懂了陶秀梅的话,尖叫着飞过了院井,逃出了院墙,落在街道两边的树梢上。
太阳接近了中午,雪停了,孟家的马车慢悠悠走在葫芦街上,压出一道道浅浅的、灰白的车辙。街道两边的行人驻足观望,转眼间,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拐进了孟家巷子,街坊邻居七老八少,大男小女窜出了家门,往孟家巷子口巴头巴脑,仨人一伙,俩人一帮,巧姑操着手扭着胯部站在她家东山墙角,一只手里攥着一捧葵花籽,旁若无人地往嘴里送着,“咯嘣咯嘣”嗑着,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东看看西瞧瞧,几个不怀好意的光棍汉在她身边蹭来蹭,她当没事人儿似的,悠哉悠哉地吐着瓜子皮,没羞没臊地与他们戏谑着、笑着,她把在孟家受的委屈忘了。
看热闹的人群里妇女顽童居多,她们翻愣着白眼珠子瞥斜着巧姑,评头论足,时而唧唧喳喳,喁喁私语;有的笑出了眼泪,手脚并用,一双拿棒槌的手拍出了破锣声。真不知道这一些尖嘴薄舌的女人出来是看孟家?还是调侃巧姑?
在嘈嘈嚷嚷的声音里马车停在了孟家院门口,小敏紧紧跟在赵妈的身后迈下了马车,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偷偷瞄一眼四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争先恐后往前凑,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然后交头接耳品头论足,好像是在议论她们家的儿媳妇。
被惊扰的蛐蛐在墙角根底下的杂草里啾啾,不怕人的麻雀口里衔着枯草从头顶飞过,掠过门檐,落在西墙头旁边的杨树上,
几只喜鹊也赶来凑热闹,站在门口柿子树枝上冲着小敏喳喳叫个不停,时不时张开翅膀忽闪几下,把羽毛上的雪抖落掉。
小敏的视线不经意与巧姑的视线相撞,她想把眼神收回来,巧姑竟然傍若无人地擎起胳膊,尖着声音招呼了一声:“喂,小丫头,你好。”
霎那间引起一些女人的讥讽,巧姑依旧我行我素,扒拉开挡住她视线的一个个乱蓬蓬的脑袋,向小敏投来善意的微笑。
小敏拘拘束束点了点头,向巧姑远远躬躬腰,行了一个礼。
孟家门口台阶上走下了袡姀和余妈,姌姀脚步如一缕春风,随声而至,声音如涓涓泉水美妙,沁人心扉:“是亲家吗,俺期盼已久,快,快院里请,吆,这是敏丫头,瞧瞧,多俊俏的丫头呀。”
余妈紧追其后,眼角细细的褶皱笑开了花,“太太您慢点,小心脚下,瞧瞧您高兴得像吃了蜜一样,跑得比俺都快……”
赵妈背过手拽了拽小敏的衣襟,往旁边欠欠身子,小敏领悟了赵妈的意思,向姌姀跟前挪了一步,深深躬腰,喊了一声:“太太好。”
小敏身上穿着许老太太送她的衣服,浅灰色对襟棉袄,上面绣着粉色米兰花,长过膝盖;一条青色棉裤,遮着脚上的小马靴;长长宽宽的袖口裹住她细细的手,她左胳膊弯上挎着一个不大的包袱,包袱里装着几件衣服和针头线脑;右手里提着一个藤箱子,这是舅老爷送给她的,里面装着她自小到大的衣服,衣服穿小了她也不舍得丢弃,上面有娘亲留下的针脚,是她的念想。衣服下面藏着巴爷送她的义和拳令牌和弹弓,有它们在,就像巴爷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
姌姀笑眯眯看着小敏,越看越喜欢,“丫头,路上累吗?”
小敏摇摇头。
赵妈双手扣在腹部,向姌姀行万福礼,“您好,俺不知怎么称呼您,俺是,俺是这个丫头的姨母,舅老爷身子骨不好,他让俺把丫头送过来。”赵妈把海秉云教给她的话念了出来,“丫头岁数小,多蒙您关照,以后……”
姌姀上前搀扶住赵妈的胳膊,连声说:“大姐,您折煞俺了,快起来,咱们谁跟谁呀?咱们把繁文缛礼都抛到脑后去,快进院子,有话到屋里坐下慢慢聊……”
一旁的余妈向赵妈点点头,“这是俺家大太太,您和敏丫头不要拘泥,孟家二少爷也是大太太的儿子,今儿二太太身体不适,没有出门,俺陪着大太太恭迎敏丫头进门。”
赵妈赶紧说:“您话重了,丫头是小辈,怎么能劳烦大太太亲自出门迎接,俺娘俩诚惶诚恐。”
在大人说话的时候,小敏暗暗打量着姌姀,三十多岁的年龄,脑后竖着一个髽髻,髽髻上扣着宽宽的银扣子,穗头上垂着两个桃仁般的银坠子,耳珠上栽着两个金钉子,头上没有过多的首饰;不浓不淡的眉毛下有一双微笑的瞳眸,略带点愁怨,鼻梁不高不矮不失雅致,嘴角向两边勾起,让外人深感亲切;上身穿一件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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