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完没了的雪,奚午蔓都快忘了还有太阳这种东西。
黄金捧花的灿烂很大程度是拜灯光所赐。
同样的灯光下,艳丽的山茶花都黯然失色。
画面永远差一点润色。永远不能达到完美。似乎也没必要追求完美。毫无意义。
这里有一个又一个框,走出去,走出去,永远走不出去。
奚午蔓用油画刀在未干的颜料中划开一个又一个框,没完没了的框。
画面上的色彩渐渐浑浊,室外射进来的灯光格外耀眼。
奚午蔓偏头看窗外的雪,手中木质调色盘上的色彩被室外的灯光笼上一层均匀的橘黄。
雪明显大了。
天空突然一下黑得彻底,别墅花园里的灯光映亮纷纷扬扬的雪花。
隔着玻璃窗听不见外面的风雪声,画室里分外安静。
开灯,继续画画。
画笔调和颜料与刷过画布的细微声音,轻轻拿放颜料的动静,都像梦中飘渺的乐曲。
大教堂一样的酒店内的婚礼进行曲。
婚礼进行曲戛然而止,异常的安静。
紧接着,嘭一声巨响,打破这夜的静。
奚午蔓的小心脏陡地一悬,右手抖落画笔上刚刚沾上的一大坨的颜料。
那坨颜料擦过鞋尖落到地板上,奚午蔓闻到越发浓烈的酒味,后背一凉,缓缓侧身朝门口看去,果然看见醉醺醺的奚午承。
不是奚午承。不是温文儒雅的奚午承。
那红着眼睛的,只会是酒疯子。
放下画笔和调色盘,奚午蔓挪步离未完成的画尽量远。
没完没了的冬季,看不到一丝光的夜晚。
十年如一日的暴力游戏,永远挥发不掉的酒气。
嘴角的淤青短时间消不了的,好在奚午蔓不用出门。
她可以拒绝任何沙龙、派对、讲座、艺术座谈会,她不用跟奚家的人们有任何往来,除了有谁生、死、结婚。
即使有谁生、死、结婚,她也只是去占了座,吃顿饭,以至不让她的桌牌共空荡荡的椅子进餐。
要怎样,才能走出这一个又一个框?
这没完没了的冬季。没完没了的雪天。
无聊。没有意义。无聊。
毫无盼头的日子,随便趴在哪都能睡着。浑浑噩噩的梦,没完没了的黑色。
被叫醒的时候,奚午蔓看见女佣黑白的制服裙,没看见女佣侧颈的黑痣。
不是那一个啊。
“先生回来了。”这一个说。
又回来了。奚午蔓浑身乏力。
女佣离开了,很快,进来了一堆人。为首的奚午承,永远那样意气风发。
他蹲身,捞起半躺在地板上的她。她的手臂离开先前靠着的石膏像时,感觉到一阵麻。
谢天谢地,是奚午承。
奚午承把那虚弱的人儿打横抱在怀里,三步并作两步直奔画室旁边的休息室。
奚午承似乎永远看不见奚午蔓身上的伤,指腹轻抚过她嘴角的淤青,像是轻擦涂偏的口红。
“小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医生检查过,欲言又止。
奚午承为奚午蔓掖了掖被角,转身带着医生出门。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奚午承没有再进来。
好几天没看见侧颈有痣的那个女佣了,每天都是新的面孔,到世界毁灭,奚午蔓都不知道她们的姓名,甚至每次面对一张新的脸,就会忘记上一次的脸。
奚午蔓感觉自己喝光了世界上所有病人的汤药,以致对药味异常敏感。她能清楚分辨药离她还有多远,远远就能准确判断接下来要分几口才能喝完。
终于可以下床活动,奚午蔓在别墅里走来走去,固定路线,卧室,餐厅,客厅,画室。
客厅的茶几上堆着一摞报纸,她翻遍还没看过的报纸,终于知道之前酒疯子的疯癫出于什么原因。
头条栏目,清晰到绝对不会被认为是偷拍的照片,有手捧金花的奚午蔓,还有捧着奚午蔓的手的穆启白。
恋情落实。
奚午蔓握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气的。
无良媒体,无良报社,无良。
随便一个抓拍,就能是铁打的证据。
恋情落实。
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一定是穆启白搞的鬼。正文有对穆启白的采访,透过文字,奚午蔓就能看见穆启白的脸都笑烂了。
奚午承的妹夫,奚耀航与黄奉清的女婿。A市权贵新的巴结人物。
奚午蔓忍住把报纸揉成一团的冲动,慢慢折叠整齐,放回茶几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