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空气有些凉薄。红藕拎了小挎篮,踏进陆家衣铺里。
许是要做秋衣了,陆家衣铺里已有不少人在挑选布料。陈氏正忙着,见了她,只来得及点点头,自让她挑选。
陆家衣铺里有一面墙,密密麻麻挂着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丝线,红藕在心中思量,若是用褐色的料子,便用檀褐色的绣线……他平日里喜欢穿小袖短衣,袖口不如巧立新意,绣上极细的花树对鹿纹,若不是眼尖之人,是不会发觉的。心中诸多打算,目光便在店铺中随意游走,直至看到放置在东北角衣架上的嫁衣,才停下来。
嫁衣是缬帛绿地销金生色折枝花的曲裾,和那年她匆忙穿着一件极其普通的嫁衣不同,在暗沉的天色中,这件嫁衣仍旧熠熠生辉,代表着新妇即将展开的可期望的后宅生活。
她的心怦怦地跳动着,想起出门前,许氏让她叫米雁回入了房,米雁回一脸忐忑不安,像是猜到了些什么,与她擦肩而过时,他低声说道:“愿未来可期。”
这世上女子多坎坷,若得一人心,她愿为他生儿育女,情动一生。
陈氏忙完那头,走过来,见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件嫁衣,便打趣道:“娘子可是有心上人了?”
她脸颊微微的红,却没有躲避,坦然道:“有一个人,对我很好,是值得托付之人。”
陈氏瞧她显然是一副飞霞满脸的样子,便晓得红藕是动了真心思,当下正了脸色道:“娘子若是有心上人,尽快定了罢。”她放低了声音,“近日官府拿了名册,说是要逐家搜查,若是有年轻守寡之人便配与鳏夫或光棍。”前些日子虽然红藕没有言语,但上回红藕当街被一个年轻女子逮着骂,她也耳闻一二,她又是在街上开店铺的,来来往往的人,总有八卦的。那个李大勇是个不要脸面的混蛋,少不得还逮着机会来折辱红藕。她与红藕相交多年,红藕话少,一向只管妥帖地做事,头几年她也曾想从中牵线,做一做红娘,但红藕都拒绝了,一心只伺候着家中的孀居的婆母,和她亦是同病相怜的女人,陈氏便不由得又为她打算几分。
孙绛如一早就起来了,尽管天阴沉着,仍旧阻挡不住她的好心情。贴身小丫鬟芽儿战战兢兢,耗费了小半个时辰,给她梳了如鸟长翼式的发髻,上头密密麻麻地插了许多花鸟状的簪钗梳篦,皆是平日里她精心收藏的名贵首饰,之前在京都,权贵家的妇人皆是这样的打扮,大家平分秋色,没什么可比性。这两日她细细观察了,季城偏远,流行的服饰还是前几年京都的样式,她不由得兴奋起来。若是她梳着当下京都最流行的发髻,再着上现时京都最流行、最昂贵、最精美的散花绫裙,岂不是成为季城引动潮流的美人?
尽管那郑良甄是季城首富,传说生的女儿也美艳动人,但据这两日她察看了郑良甄的小妾们,美则美矣,却缺乏了一种高贵的气质,尤其是那个出面与她交涉的三夫人,走路歪歪斜斜,神态风流,若是在京都,早就被京中贵妇圈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发髻梳好,丫鬟素儿将熏了一个时辰的红地散花绫直裾裙为其穿上,顿时满室异香。
孙绛如满意地弯起唇角:“车可备好?”
珠儿躬身道:“已在角门等候。夫人准备往何处去?”
“给琪哥儿和琅哥儿买荷包用的料子和绣线。”孙绛如笑道,“路上见了每一间卖布料的铺子,咱都进去瞧一瞧。”定叫那些掌柜的眼珠子都直了,必定巴巴地问她发髻是怎么做的,料子又是何种料子。
贺三秋蹲在米雁回平日里摆摊子的地方,目光有些茫然。
昨晚离家数月的爹忽然冒雨回来了,一脸憔悴,满脸不解地问娘:“为何从小院搬回来?”他平日里跟着当家的走四方,尽管小院地方小,但毕竟是在街市上,有什么事情都方便一些。
李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恰好李大勇醉醺醺地闯进门来:“姐,再给我十文钱!”
李氏使劲朝李大勇使眼色,李大勇却在见了贺大强后眼睛一亮:“姐夫你回来啦!正好咱们哥俩去喝几口!”
贺大强一向对这个小舅子没什么好脸,当下就推开李大勇:“一边去!”
李大勇当下就摔了手中的酒瓶子,吓得在一旁的她心肝儿都颤了起来:“贺大强,你媳妇将我的子孙根断了,你家又是绝户,以后少不得大宝二宝三宝给你们养老送终,你还敢对我大呼小叫!”
贺大强一听,脸色都青了,他怒吼着:“李大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氏吓得一哆嗦,腿都软了:“他爹,这……”
李大勇在一旁叫道:“还不是她撺掇我去污了那小娘子,让人家的姘头找上门来了。这下好了,老子废了子孙根,还落不着一个媳妇,以后你们贺家必须要供着我,不然我就到官府去告发你们!”
贺大强一听,喘着粗气,闷头往外走,不一会儿就找了一根湿淋淋的藤条回来要打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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