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下来,转眼就压上了近一个季度的公务。这哪里是开衙的光景,都快赶上京察考成了。
众人虽然在心里叫苦不迭,暗骂不止,但毕竟魏谦积威尚在,也只能各自乖乖起身,领受了公务。
魏谦安排完一应诸事,便挥退了一众官吏。
眼见着众人唉声叹气地鱼贯出门,魏谦暗里好笑之余,不免又有些感伤。而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公堂转眼间就冷清清地只剩下自己独身一人,魏谦叹了口气,然后俯身从公案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柄物件,拢入了袖中。
公堂之内,寂静间唯有炉中炭火炸裂的声响,隐约间还能听见些簌簌落雪之声。
魏谦怔望着堂门前越下越大的白雪,突然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事来。
他想起他带赵崇明第一次去长沙城看庙会时,也是踏着皑皑白雪,舟行皓雪江山。
他想起他和赵崇明第一次进京时,京城内外,也是这样纷纷扬扬下着大雪。
他还想起,他后来被外放到地方的时候,两人也是在一片风雪里重逢。
春秋佳日,风月好景。最难风雪故人来。
也不知过了几时,外头的嘈杂让魏谦回过神来。很快有一名老吏慌张地跑了进来,招呼魏谦道:
“魏郎中,赶快躲一下,有贼人闯进来了。”
虽然早知道靖王不会善罢甘休,但事到临头,魏谦还是免不了心慌。他强自使自己镇静下来,安慰着老吏道:“这是皇城,是天子脚下,若真是贼人,又有何惧之?”
贼人只为谋财,可这满京城的衣冠禽兽,又有几个不吃人害命的?
那老吏一听这话,反倒更着急了,上前劝道:“郎中,来者不善呐,那些贼人不分青红皂白就闯进了衙门,眼下正往这边奔来,郎中还是先避避风头,免得受了波及。”
波及?魏谦冷笑了一声,他心知这所谓的“贼人”正是冲他来的,而他又还能躲到哪去。魏谦没有起身,只正了正衣襟,朝老吏拱了拱手道:“多谢告知。你且自行保全,不必管我。”
见魏谦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那老吏急得直冒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几番犹豫之下,老吏一咬牙,就要上前拉魏谦走人。
魏谦心下感动,顺势起了身,苦笑道:“宋老头,你这是做什么。”
宋老头一愣,不敢置信道:“大人竟然还记得小老儿?”
“嗯,我记得你从前在措薪司管账,后来措薪司失火,你就回了衙门。对了,你如今是在哪个属司办事?”
宋老头双眼一热。魏谦说的那场“失火”,当初险些要了他的老命。
魏谦前一任虞衡司郎中去职的时候,为了掩盖账目亏空,直接放火烧了措薪司的库房,而最先被殃及的就是当时身为掌管库房的宋老头,险些被问罪流放。后来继任的魏谦看不过,就插手了这事,帮扶了宋老头一把,因此直接把前任郎中给得罪狠了。
“郎中,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再不走可就迟了……”
魏谦呵呵笑了一声,看向门口,淡淡说道:“已经迟了。”
宋老头顺着魏谦的视线朝门口看去,只见正门之外,一伙官兵模样的人已经将整个虞衡司的大院团团围住,而后官兵退让间,从中走出一位军官模样的人物,手柱刀柄,步入堂内。
“你可是魏谦?”军官面目凛然,扬声问道。
魏谦起身,一手虚抬拦住了宋老头,朝那军官说道:“正是本官,尔等又是何人?”
“某是巡捕营的把总,听闻报信,说有歹人进了工部衙门,特来缉捕。”
宋老头低声提醒魏谦道:“郎中,别信他的话,这伙兵贼才是歹人。”
魏谦点了点头,神色不变,说道:“本官只知巡捕营设有百户、千户,却不曾听过有什么把总。”
那军官一愣,正在想要如何作答,身后有一位兵卒上前,同军官附耳说了两句话。
军官听完,双眉立竖,质问魏谦道:“你胡说,巡捕营分明有把总一职!”
魏谦面上只笑,并不回应。
那名军官很快也反应过来,怒道:“你诈我?!”
魏谦脸上笑意更甚。
就巡捕营那群老兵油子,平日里欺负欺负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哪里敢来皇城里撒野。即便是上峰有令,怕也不敢干出兵围六部衙门这种杀头的事来。
那军官被魏谦诈出了底细,越想越气,恼羞成怒,直接挥手发令,让手下官兵上前捉拿魏谦。
魏谦也不等被人擒拿,平白受辱,索性提起拐杖,主动走下主位台阶,冷冷道:“不劳诸位,本官自己会走。”
军官还以为魏谦是个扎手的货色,不想却这么配合,倒是颇感意外,轻蔑道:“你这人倒是识相。某还以为会是个硬骨头,到底是个瘸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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