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芥子关门晚了一些。
无他，因为奈若何突发奇想，在店里煮起了汤圆。祂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搬出来个电磁炉，拿块布抹掉上面的灰，插上电，把盛有大半水的铁锅往上一搁，开关一按，扣上了锅盖。
这几日气温低了，故而水烧开时，蒸汽遇冷，很快凝成了白花花的一团雾。奈若何掀开锅盖，将从冰箱拿出来好一会的汤圆“咕噜噜”一股脑倒进去，又拿了个铁勺搅着，防止粘底。
店里这会尚有客人，听到大堂里的动静，也好奇地围观。
“老板这煮的啥？”
“汤圆。”
“还没元宵呢，怎么突然想起煮这个？”
“想吃了。前几天刚备的年货。您几位来点？”
“有啥馅的？”
“芝麻和花生。”奈若何招呼陈生去多拿几个碗和汤勺。
“那我就不客气了！”客人搓搓手，哈出一团白汽。
看来店里该开暖气了，奈若何心想，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大约几分钟后，白胖的汤圆一个个浮了起来，在水面晃悠，被店里的灯照出了光泽，水润得很。奈若何关了电磁炉，先捞了一个到碗中，拿汤勺压了一下。
软而弹，熟了。
“小心烫。”奈若何挨个给客人舀完，然后和陈生对着剩下的几个汤圆大眼瞪小眼。
“我要芝麻馅的。”陈生道。
“这汤圆包得老严实了，看不出来馅是啥。”
陈生跑去拿了根筷子递给祂，“戳吧。”
反正就剩这几个了，奈若何也不计较，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就往汤圆上扎，陈生在一旁报菜名。祂只敢稍微戳出一个小的口子，隐约透出馅料的颜色就收手。
“芝麻、芝麻、花生……”
奈若何将芝麻馅的汤圆都舀了出来，递给陈生。
“我拿一个芝麻跟你换花生的！”陈生眼疾手快地偷梁换柱。
“那干嘛还要区分？”奈若何哭笑不得。
陈生没回答，她已经欢呼雀跃地吃汤圆去了。
“没大没小。”奈若何咬了口汤圆。皮是纯粹的糯米味，软糯但不粘牙，馅料是流体的，很香，甜的，也烫心。
“冬天就该吃热的，暖和。”陈生满足地喟叹，五脏六腑仿佛得到了升华，毛孔里的寒气被驱散了不少。碗里的汤圆跟着她搅动的勺子打着转。
“老板啊，你煮的时候加了啥？这汤水还挺有味儿。”
“应该是陈皮吧？我家里人就这么煮，解腻，也不另外加糖。”
奈若何嚼着汤圆没开口，只是朝他们点点头，客人见状给祂竖了个大拇指。一旁的陈生不留神被烫到了，正往汤圆上呼呼吹气，空出的那只手并着扇风。奈若何常年冰冷的手捂着热乎的碗，听着几个客人东拉西扯。水汽蒸腾，糊到祂的脸上，先是暖的，而后夹杂着微凉的湿意。奈若何透过水雾，目光沉沉，不知道是在看视野内的书架还是其他。
“老板今年过年不回家吗？后天就除夕了。”客人吃完，将碗搁到桌上叠一块，拿纸擦擦嘴。
“回啊，赶的那天早上的列车，票抢得有点晚。”奈若何回神，笑着回答，“随便放就行，一会我收拾。”
“多谢老板的款待了哈！”客人拱手，“您早点休息，先祝您新春快乐，来年生意红红火火哈！”
“谢了，也预祝新年快乐。”
锅已经凉透了。奈若何示意陈生直接回家，祂弄就行，偌大的店铺转眼只剩下了奈若何。天寒地冻水也冰，祂懒得正儿八经地洗碗，直接使了个清洁术，响指一打，那堆锅碗瓢盆桌椅自动回归了原处。
奈若何将灯熄了，关了店门，黑暗中独自瘫坐在地上。
要不搞俩大红灯笼挂店门口吧，祂想着，是不是还没贴春联？让陈生来……哦不对，人家明天就回老家过年了。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因着余晖效应，泛着极其微弱的绿色荧光。地上很凉，虽然只比祂体温低一点。奈若何躺了下去，黑暗中的芥子没有空间的实感，让祂觉得自己在一个粘稠的黑色球体里，有些不安，只有身下的地板给了祂一点慰藉。
灯管完全暗了下来。
啊，今年又没把汤圆留到元宵节啊。奈若何闭上眼，彻底沉入黑暗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