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许多,但大部分是她已经通过朋友打听到了的信息。然而重复却也是加深。加深的不仅是妒恨,更是绝望。
其实她尚未到人生的穷途末路之时,然而身旁既没有一个人,心中也没有一种思想来告诉她。极端的思想。导致了极端的行为,一个万物之灵的智慧生命体,就这样变成了臭皮囊!在一个小镇上,任何意外死亡事件,都会轰动一时,成为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流言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流传的过程中走样。而一个曾年少轻狂的女人,所能被夸大的素材其实不胜枚举。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女性的桃色话题永远都那么解闷。故此,在二十多年后那个女人,又在化工镇近乎家喻户晓了。所谓死而不亡者寿。生前本来就是个怨气深重的人,又加上有人思想和念叨,所以一股怨念聚拢,古人谓之灵气,今人谓之能量。不过形成的却是一个二八少女模样的鬼魂。就像关云长和张翼德,早已被后世船得没有本来面目了,这在学术上叫“民间形象”。这种能量就是一种因意识而物理的存在,所谓见鬼,及是意识被干扰而生成声音和影像。古人以神道社教,所以意识中就有鬼神的概念,而现代人接受的是现代无神教育,所以理念中不相信鬼神存世。这就像是磁铁和铁,没有吸引性,那当然就不会有相对物质的侵犯。所以古代灵异事件比比皆是,现代社会则屈指可数。
熊学魁虽然年少入伍参军,之前也接受过唯物理论教育,但一个有出过修《易》高手的农村家族,心中多少总会有一些敬天法祖的传统观念。而自从复原之后,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虽然还是语言粗鄙,可处事之风,却谨慎到了胆小。所以流言传入耳中,心头怜惜之余,便兼起了一丝恐惧。毕竟不是选择性失意者,对当年劳燕分飞,进而相忘江湖不可能完全了无挂碍。正所谓人不亏心,鬼不敲门。这一日熊学魁又加了一个夜班。他一如既往地骂骂咧咧和同事们辞别,出离了光线明亮的大楼,一个人运动着粗大且有雍胖之嫌地身体,往不远的家步去。在深夜人的意识因困倦本迷离,更何况这条路上没有路灯,旁边的万家灯火也因为时至深夜,都已熄灭。使得迷离的意识,又加了一层恐惧。所以,一阵晚风袭来,那犹似阴恻恻,悲戚戚,呜咽咽地女子哭声之音,就强劲地沁入双耳,灌入意识。一旦认定是鬼,那就是网中之鱼了。面前乍然而现的正是那个刚从记忆深处寻回的豆蔻少女,只不过是鬼魂特定的白色衣裳,暗淡妆容。哭声犹未止住,语言却却幽幽而道:“还认得我么、熊学魁?你应该认得我吧?毕竟我们那么好过。你还好么?晓得我已经死了么?应该晓得了吧?那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不会是怕你老婆吃醋吧?”一席话并不像是质问,因为没有一个重音字。的确像是多年不见的初恋在面前,她把澎湃狂澜化为涓涓细流在和你絮絮叨叨,问东问西。可熊学魁目之所见并不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人,而是一个面如白纸,唇如黑漆的鬼。再怎么含情脉脉的语言,从这样一个鬼嘴里说出来,也不会让人感到动听。所以熊学魁目瞪口呆半晌,大脑就被启动了自我保护,也就是暂时性放弃一切思想活动,俗称:昏死了过去。可一个生理指标都正常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思想活动。于是所见所闻,无处不是鬼影和鬼音。
正当一家人束手无策之际,一个释门道人问讯而至:“无量世尊!”又说明来意道:“不敢冒昧,贫道看你家有些不安之气。”病急乱投医,何况这偏袒右肩的是亲自登门。一面殷勤请进门来好生管待,一面将过往种种概要说了。这世尊门人听罢,也不说明自己如何在深山修炼,世上除魔,只是平静道:“贫道度她彼岸极乐去就是了。”也不见他用什么法器,也没有画什么符印,只听见默默念了许久的梵音,而后发狂也似一指点在了熊学魁的眉间,大喝道:“还不出来,更待何时!?”也不见什么黑气冒出,也不觉阴风吹过,但见熊学魁如释重负,如吐骨鲠,整个人乍然轻松无碍。这世尊门人虽然法力高深,看去也是道德淡然,不过在随缘的布施上,倒是和《西游厄传》里的摩诃郄叶、阿诺托一样:“念经如挑土,所以昔年舍卫国讲经得三斗三升黄金,世尊都嫌我们太卖贱了。”三十万钱的宝钞拿到手里,这才又道了声:“无量世尊,贫道不打扰施主休息了!”然而回到自己的庙宇,却拿来一张半尺长、三寸宽的黄表纸,用朱笔写了梵文几行,盖了符印,贴在了一间偏殿西墙上,又默默说道:“受我供奉,听我指使,不敬我法,鬼蜮堕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