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哦,你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两个月了,所以如果想像之前一样活动自如,还得再恢复些日子。”
男人一面吃着削好的苹果,一面在田野的被单上用苹果皮拼出条飞龙。
“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再折回去把那家伙放出来——看来你不是活腻歪了,就是一心求死——你知不知道自己不经大脑的行为伤害了多少人?
“嗳,罢了,再怎么指责你也是无济于事。这种具有虫类吸盘式口器的、手脚形似毛虫、通体上下光滑无比的鬼叫做剥皮鬼。没错,正是那东西钻进了你的身体,或许你会感到疑惑,自己的记忆里明明没有诸如被小臂大小的虫子钻入口鼻的印象。可事实就是发生了。剥皮鬼通常寄生在人类的体内,以宿主的身体为养料。在寄生期间,剥皮鬼享有超越宿主本身的,对身体机能的控制权限,其中当然也包括主掌记忆的大脑。
“不要相信那一天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或者,给你个建议,重新再认识一下自己吧。虽然只有一天,但是剥皮鬼已经严重侵蚀了你的大脑,就连医生都不敢保证你后续的状况。不过作为后遗症,仅仅是心智紊乱的话——你已经算是很幸运了。至于那些被你伤害的无辜之人,我常常会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又会怎么想……”
男人说完便怏怏而去,两人再次见面已是一个月之后了。
田野左手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男人身后,杖脚拄进草地里带出一路的泥土。男人在一众低矮的墓碑前驻足,事实上田野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单单要停在这里,因为这里的石碑看上去根本都一模一样。
满山遍野的墓碑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坟场,微风中夹杂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有那么一瞬间,田野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牛仔片子……
“低下你的头。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男人说着,将几根烟卷摆在石头上,算是作为贡品一类的东西。
田野装模作样的低头,侧目观察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听说赤鸦的调员都是老烟鬼,一人每天要抽一条烟,是真的吗?”
男人捡回烟卷,塞进盒里,摇摇头矢口否认:“假的。我就不吸,即使常年携带也仅仅保留其社交目的。就好像,这几个死者只是学生,想必吸烟的人数还不算多,摆在石头上也仅仅是社交目的——走个过场。”
“其实,我并不关心这些死人。你知道,就算你说我伤害了他们,可我并没有自己做过什么的记忆。”
“我相当理解你,对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产生同情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男人说到一半便突然深陷于漫长的沉默中,这期间田野连续问了数个问题,可他的食指依旧扣在烟盒上反复开合,深邃的眼神若有所思地在这片平旷原野上游走。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一些无端凸起的碍眼石碑上,它们在此地守望了太久,以至于破碎的缝隙里生出许多杂乱的草。
“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子女,我们都已葬在了这片坟墓。”男人指着空洞的碑文撕裂了长久的平静,“我的朋友、家人与挚爱都在这里找到了归宿,我们人类从泥土中降生,死后也必将回归泥土。”
……
“我不关心死人的事情。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联系过家人,直到今天早上还在一个这辈子都没听说过的医院里躺着,已经三个月了。另外,你也用不着愧疚,毕竟是我自己打开的茧子,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人来刁难你的。现在伤好得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男人观摩着田野固执的迈开步子时高时低的肩膀觉得十分可笑。可当他的视线顺着田野前进的方向进一步延伸时,一剪窈窕身影翩然而至。刚刚浮现的笑容再度凝固。
“你就是田野?”
田野闻声抬起头,愕然打量起这位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女性。乍一看,她约莫二十六七的样子,其身着一袭祖母绿长裙,腰间系着黑金条纹系带。单薄的衣物并没给身形羸弱的主人带来曲线上的添彩,反而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秋风中摇曳的枯枝。长发高盘,朱唇凤目,在她微微欠身问询之际,银制的耳环贴着细嫩的颈部轻轻划过竟显得如此黯淡。女人虽面容姣好,言行举止颇有风格,可却偏偏给人一种疾病缠身的感觉。
“她问你是不是田野?”
“哦,哦——对,是我。”
田野不好意思地答道。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竟格外刺耳,说是像起早报时的鸡鸣声也不为过。她笑着问道:“匆匆忙忙的赶回家,是因为你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上学——和往常一样,仅此而已。”
“那可不行,”女人说道,“赤鸦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既然你窥伺了门缝内所发生的一切,就算是为了保密也得把你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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