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此时在读书,师傅的诵读声和窗外风振着高丽纸悉悉索索地像萨满的咒语惹得他分神。师傅的讲得这篇《左传》的故事让他颇有感触,里面厌恶自己儿子的庄姜是女的,可他隐隐约约总看到了阿玛额娘的影子。阿玛见他就是让他坐着,半句话都不说,倒是弘晖叽叽喳喳的,阿玛脸上总泛起了笑容。阿玛额娘总是淡淡的、生分的、规矩的,丝毫没有平常人家的热络劲,倒是去弘晖的额娘处勤快。府里的下人都是摸着主子的喜好,看人下菜碟,想起这心里好不神伤,读书也似乎味同嚼蜡。
突然,师傅蚊子般的声音停了,朝向了门外,只见八叔的贴身太监居瓦阿在门口冲他招手,这时八阿哥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看见愣着的经学师傅吴一道,马上勾肩搭背,吴一道认出是八阿哥,赶紧吓得跪下。八阿哥满脸堆笑:“吴先生,别别别,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您甭客气。我带着小安达出去转转,整天读读读,头都晕了,眼都花了。”又用满语对弘昀说:“歇会歇会,跟八叔说会话。”一边又指挥居瓦阿掏出一个礼盒,拍拍吴先生的肩膀,吴先生瘦弱,差点没拍趴下:“我说吴先生,都读得那么用功了,吃块点心,喝口茶,吹吹风,不碍事,您经纶满腹,可不是那读死书的学究,让小阿哥休息一会,也显得您仁慈。”一看尊贵的皇子这么说话,吴一道可受用了,竟没轻没重地得意起来:“那是,托阿哥的福,老朽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阿哥冲小弘昀使了个颜色,让他随居瓦阿出去,一边在吴先生面前打开礼盒:“吴先生,上次见你的笔都写秃噜,这可是内造的万年笔,宫里的,您用用。”吴先生刚要开口,八阿哥拿起旁边的一个青花瓷坛子,打开坛盖,让吴先生闻了闻,笑得让人觉得万分真诚:“您看,上次我瞧您啃馒头就着大萝卜板,这哪行啊?您看这是六必居的,没话说,您拿去就馒头,不够您差人招呼一声。”吴先生见八皇子这么好说话,平日里都是被人训来训去、呼来喊去的主,竟然突然老泪纵横,啪啪撸了袖子下跪道:“八皇子好生礼贤下士,与卑职有知遇之恩,卑职惟八皇子马首是瞻。”脑子把自己在四皇子府教书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八阿哥亲切地把他扶起:“说什么呢,四海之内皆兄弟,吴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一通组合拳下来,吴先生是心悦诚服。
胤禩撇下感动得“临表涕零”的吴老夫子,找到门口的弘晖,弘晖上去就抱住了八叔,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他阿玛:“八叔,你怎么这几周都不来看我,是不是把侄子忘了。阿玛又不在家,我好想八叔啊。”胤禩蹲下到弘晖同一高度,摸摸他的头:“怎么会呢,傻阿穆卡,我心里可惦记你了,这不是来了么。你亲爸爸去你额娘那儿了,她亲手做了‘飞石黑阿峰’给你,你这么惹人疼,我们怎么会忘记你呢?”胤禩做了个手势招呼道居瓦阿,又掏出一个礼盒,亲自送到弘昀手里。弘昀亲手打开,是一套精致的九连环,顿时喜笑颜开,把八叔当成了最亲的人:“八叔,我书老背不出,阿玛见了就不高兴。”胤禩刮了刮他的鼻子说:“没事,八叔也不爱读书,这不爱读书的人有不爱读书的活法。”弘昀被安慰得满脸放光。
李八佾正收拾东西,等四大爷回来,李侧奶奶一吹风,他就真攀上了高枝。心里美的,就算分到刷恭桶都能唱个“十八摸”,也不管老精奇嬷嬷见了一顿臭骂。他回过神来,发现周围都没人了,赶紧冲上去抓着往外冲的陈五伦:“干嘛呢?”陈五伦没好气地脱开他的手:“领赏啊?你是聋了,没听别人说么?八爷来了,都巴巴地去瞧他呢?人家比四大爷和福晋大方多了,说话也好听,你还不赶紧去领赏去,见者有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