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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骨舟引魂 (1/1)

潮退后的滩涂上,七具鲸骨突兀地刺出淤泥。月光将骨殖照得森白如刃,每根肋条上都刻满《船祭咒》的凹痕。黑猫独眼中星芒流转,它的断须拂过骨缝时,三百年前的渔谣突然在浪声中重现。

"戌时潮信现骨舟..."我攥紧父亲留下的犀角罗盘,盘面奎宿位渗出咸腥的液体。这是闽南老辈人说的"骨引",当枉死海上的冤魂积怨成煞,便会催动鲸骨化舟引渡生魂。

村口突然响起急促的铜锣声。十二个赤膊汉子扛着贴满符咒的槐木轿,轿中无物,唯有一盏人鱼膏长明灯在夜风中明灭。领头的傩师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手中桃枝却沾着新鲜鸡冠血——这是"空轿引煞"的禁术,本该失传的送煞邪法。

"林家小哥,搭把手。"傩师摘下面具,露出陈老九泡胀的脸。他脖颈处深紫的勒痕突然蠕动,钻出条缠着红绳的藤壶。黑猫炸毛跃起时,我瞥见轿底粘着片珊瑚红的衣角——正是陈家幺女失踪当日的穿着。

子时的潮水突然倒灌,七具鲸骨发出船板开裂的哀鸣。陈老九的瞳孔泛起镇海珠的青光,他手中桃枝挑起张泛黄的船契:"令尊当年押了七条生魂换地宫太平,今夜该还债了。"

我甩出五帝钱击碎船契,纸屑纷飞中浮现出父亲跪在祠堂的场景。他正将某样东西埋入供桌下的七星位,而陈老九就躲在梁后窥视。黑猫的断须突然刺入我掌心,痛觉让我看清真相——轿中长明灯的灯芯,分明是根刻着生辰八字的婴儿腿骨。

"寅时煞冲!"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犀角罗盘。鲸骨应声拼成舟形,船头立着块残碑,碑文正是父亲临终前在地宫刻的绝笔:"煞非海生,实自人心..."

陈老九突然撕开胸前皮肉,露出腔子里跳动的青铜罗盘。十二抬轿汉齐声诵起篡改过的《引魂谣》,他们的脊梁骨破体而出,在月光下拼成二十八宿的凶局。黑猫跃上骨舟桅杆,独眼迸发的星芒在浪尖铺出条青石板路——正是被篡改的送煞古道。

骨舟无风自动,我怀中的镇煞尺突然重若千钧。当船头残碑撞开第一道浪时,海底浮起无数竖棺,棺盖上朱砂绘制的竟都是林氏先祖的族徽。陈老九在船尾发出夜枭般的尖笑:"当年你祖上偷梁换柱,用外姓人填了煞眼,今夜该用嫡血..."

浪峰中突然升起座珊瑚礁垒成的祠堂。我认出这是三百年前的林氏宗祠,那些本该沉在海底的祖宗牌位,此刻正漂浮在煞气凝成的供桌上。黑猫的虚影撞向主位牌位,木屑纷飞中露出藏在里面的青铜卦签——签文刻的竟是郑和船队的殉葬名录。

"卯时潮退!"我将镇煞尺插入船板。骨舟应声崩解,鲸骨重新沉入海底时带起巨大漩涡。陈老九的青铜罗盘突然倒转,十二抬轿汉的脊椎骨寸寸断裂,化作虬结的红绳缠向我的脚踝。

黑猫的独眼突然淌出血泪,在漩涡中心凝成奎宿星纹。我扯断腕间红绳,七枚铜钱飞射入海,正正嵌进海底地宫的二十八宿阵眼。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海雾时,陈老九的尸身随泡沫消散,露出藏在他心脏里的半块镇海印。

祠堂废墟中,父亲埋藏的漆木匣终于现世。匣中《镇煞谱》末页夹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背景里的老榕树下,七个穿长衫的男人正将某样东西埋入树根——而年幼的父亲就躲在祠堂门后,手里攥着截染血的麻绳。

潮声渐息时,黑猫对着朝阳发出第一声呜咽。它残缺的右耳后,赫然露出块与镇海印纹路相同的胎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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