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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镇海残章 (1/2)

防波堤的裂缝里渗出铁锈味,退潮后的礁石群裸露出森白骨架。我数着第七块刻着星纹的条石跃入浅滩,海水突然变得粘稠如血浆。黑猫的金瞳在阴云下裂成双瞳,它的影子在礁石间拉长成白虎形,利爪刮擦着三百年前的沉船残骸。

"申时潮退,煞藏巽位。"我默诵家传的《观煞诀》,掌心镇煞铜钱突然滚烫。父亲笔记里提到的"生辰船"正卡在两道礁石之间,腐烂的桅杆上缠满刻着生辰的红绳,绳结处串着林氏婴儿的乳牙。

船板在脚下发出垂死的呻吟。货舱入口被七根青铜卦签封死,签身上的《船祭咒》正在渗血。当我把裂成七瓣的铜钱按在卦签凹槽时,舱内突然传出婴孩的啼哭——是满月那夜父亲抱着我唱渔谣的调子。

货舱里没有想象中的霉腐味,反而弥漫着朱砂混檀香的镇魂香。九盏人鱼膏制成的长明灯悬在梁下,火光映出舱壁密密麻麻的血书。那些字迹从父亲遒劲的楷书渐变到孩童稚嫩的笔触,最后几行分明是我五岁时描红的《千字文》。

"甲戌年七月初七,吾儿阿秋抓周择中镇煞铜钱,此乃天命..."我抚摸着舱壁的文字,指尖沾到未干的血渍。黑猫突然炸毛跃起,它的利爪撕开角落的帆布,露出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个与我面容相同的男童,心口插着半截桃木剑。

棺盖上的星图突然活过来,奎宿位跳出枚带血的铜钱。当铜钱嵌入我胸口的星图烙印时,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倒灌:

永乐七年的暴雨夜,七位先祖跪在郑和座舰的甲板上。他们怀中婴孩的哭声被雷声吞没,林氏幼子被选中作为首祭。当青铜卦签刺入心口时,那孩子的魂魄被炼成镇海珠,余下六姓的哭声化作《镇煞谱》的封皮...

"原来我们不是守宫人,"我攥紧棺中桃木剑的剑柄,"是祭品的后代。"

货舱突然剧烈震颤,九盏长明灯同时爆裂。黑猫的白虎虚影撞向舱壁,暗格里滚出个锡盒,盒盖上用胎发绣着我的生辰八字。盒内《镇煞谱》的封皮竟是张人皮,内侧刺着历代守宫人的临终血书。

"戊寅年三月,郑和阴兵索要新祭,吾以胞弟填阵..."某行小字突然蠕动起来,化作青烟钻入鼻腔。我踉跄扶住棺椁,看见三十年前的血月夜:父亲抱着尚在襁褓的我躲在祠堂供桌下,叔叔正用鲸骨刀割开自己手腕...

船板爆裂声打断了幻象。七具缠着海藻的官尸破舱而入,它们头顶的乌纱帽镶满人牙,官袍补子上绣着林氏族谱。黑猫的白虎形愈发透明,它的利爪撕开某具官尸的胸腔,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罗盘——指针正指向我的心脏。

"兑位生门,巽位死劫!"我将桃木剑插入船板裂缝。腐臭的海水喷涌而入,冲散了官尸阵型。黑猫趁机叼起《镇煞谱》跃上甲板,它的尾巴扫过桅杆时,缠在上面的红绳突然自燃。

当我在漫天火雨中冲出船舱时,防波堤上已站满村民。他们脖颈上系着褪色的红绳,瞳孔泛着镇海珠的青光。村主任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郑和太监的尖细嗓音:"吉时已到,请守宫人归位!"

黑猫突然人立而起,它的右爪暴涨成白虎利爪,左爪却保持着猫形。当它撕开村主任的胸膛时,飞溅的不是血,是泡胀的《船难者名册》。村民们齐声诵起《赶潮令》,脚下的礁石开始渗出黑血。

我翻开《镇煞谱》,人皮封底突然睁开七只眼睛。每只瞳孔都映着个血月夜的场景:父亲在祠堂刻下我的护命符、叔叔偷偷更换祭品、三叔公的渔船故意驶向煞气漩涡...最后那只眼睛突然淌出血泪,映出我出生时的画面——产婆剪断脐带时,接生的铜盆里浮现出完整的二十八宿阵。

"原来我才是最后的阵眼..."桃木剑突然重若千钧,剑柄北斗纹路沁出黑血。村民们开始蜕皮,露出里面爬满藤壶的官尸本体。黑猫的白虎形彻底消散前,将最后的气力凝成道金光打入《镇煞谱》。

书页无风自动,停在那页泛黄的"解煞篇"。先祖的血字在月光下重组:"以嫡血破嫡血,当取心头三寸..."

我猛然扯开衣襟,将桃木剑对准星图中心的奎宿位。剑尖刺入皮肤的刹那,三百年前的七具水晶棺同时浮现。历代人牲的魂魄从棺中升起,在血月下结成倒悬的北斗阵。

村民们发出非人的哀嚎,他们的官袍在煞气中灰飞烟灭。当最后缕黑烟被吸入《镇煞谱》时,防波堤轰然崩塌,露出藏在基座下的青铜祭坛。坛上二十八宿方位各钉着枚带血的卦签,中央的凹槽正好能放下裂成七瓣的铜钱。

黑猫用最后气力跃上祭坛,它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当我把铜钱碎片按进凹槽时,它的右眼珠突然跳出,化作奎宿星纹填补了阵眼空缺。海天交接处传来宝船沉没的巨响,三百年的煞气漩涡终于开始消散。

朝阳刺破阴云时,我怀里的《镇煞谱》已化作飞灰。黑猫蜷缩在祭坛边缘,它的左眼彻底黯淡,右眼却变成了纯净的星蓝色。防波堤废墟中升起七道青光,隐约可见父亲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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