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礼智,亦有法家的严刑峻法,更有墨家的兼爱非攻和道家的清静无为。如此庞杂的体系,实难将其归于任何一家,故臣以为,称之为‘杂家’最为贴切。”
嬴政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沉吟片刻后问道:“先生认为,《吕氏春秋》所构建的这套社会秩序,是否适用于我秦国?”
李斯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嬴政真正想要问的问题。
他斟酌着言辞,谨慎地回答:“大王,《吕氏春秋》中虽有诸多治国良策,但其思想过于理想化,与我秦国目前的国情尚有不符之处。我秦国历经数代君王的励精图治,如今国力强盛,军威赫赫。而《吕氏春秋》中的一些主张,例如兼爱非攻,与我秦国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恐有不谐之处……”
船舱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檀香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嬴政的目光深邃莫测,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先生之言,颇有见地。那么,先生师门所传之荀学,又与这《吕氏春秋》有何异同?”
李斯挺直腰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李斯拱手道:“禀大王,荀学与《吕氏春秋》虽都汲取百家之长,但荀学更重法治,强调“性恶论”,主张以礼法约束人性。
而《吕氏春秋》则更倾向于道家的“无为而治”,以黄老之术为核心,倡导顺应自然。
”
嬴政微微颔首,追问道:“先生所言‘法治’之中,荀学尤重‘尚’为本体,此‘尚’字作何解?”
李斯略作沉思,答道:“禀大王,此‘尚’字,乃‘尊崇’、‘推崇’之意。荀子认为,人天生好利,故需以礼法为‘尚’,引导百姓向善,维护社会秩序。”他顿了顿,又道,“臣之师弟韩非,便深得荀子真传,其将法家思想发扬光大,主张以法为本,以吏为师,以刑去私,与荀学‘尚’字之意,有异曲同工之妙。”
嬴政目光闪烁,似在思索李斯之言。
片刻后,他话锋一转,问道:“文信侯将《吕氏春秋》公诸天下,广征谏言,先生以为,文信侯此举,意欲何为?”
李斯心中一凛,知晓嬴政已将话题引至吕不韦身上。
他谨慎答道:“大王明鉴,文信侯此举,明面上是为了完善《吕氏春秋》,实则……”李斯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嬴政,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实则是为了彰显自身地位,博取天下之名。”船舱内烛火摇曳,嬴政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缓缓起身,走到船舷边,望着漆黑的河面,淡淡说道:“天下之名……”
李斯的话在船舱内回荡,嬴政久久不语。
半晌,他才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李斯,沉声道:“先生可愿为寡人效力?”
与此同时,咸阳城内,吕不韦府邸灯火通明。吕不韦来回踱步,神情焦躁。蔡泽坐在一旁,品着香茗,神色平静。
“纲成君,你说这嬴政究竟是何意?”吕不韦终于停下脚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吕氏春秋》已呈送王宫数日,却毫无动静,这……”
蔡泽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说道:“文信侯何必如此忧虑?《吕氏春秋》一出,天下称颂,此乃民心所向,岂不是好事?”
吕不韦苦笑一声:“好事?纲成君,你久居咸阳,难道不知这咸阳城内暗流涌动?嬴政那小子城府极深,他越是平静,我便越是心慌啊!”他顿了顿,又道,“你想想,这书悬于城门,若有不妥之处,岂不早有人指出?可如今,风平浪静,这太不正常了!”
蔡泽捋了捋胡须,笑道:“依在下之见,大王或许只是在研读此书,毕竟此书包罗万象,非一日之功可读完。”
“研读?”吕不韦冷哼一声,“他是在寻找破绽!寻找攻讦我的破绽!”他走到蔡泽面前,压低声音道,“纲成君,你我相识多年,我便与你直言了吧,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吕不韦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鸷,“这咸阳城,怕是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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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