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红原以为日子会自然而然的好起来,就像出嫁前母亲交代过的一样,于是日复一日,任劳任怨。然而生活并未如预料的那般变好,佘秀雁的嫌弃与管教不见少,手上的活计不断增多,终于原本佘秀雁的事便全移交到了余红手里。
赵贵平也是个没有心的,余红在工地上遇见的打工的赵贵平是个踏实能干的小伙,回家后的赵贵平更像个半大的孩子。结婚最初的一个月,赵贵平只有吃和睡两件事,入了冬,工地都歇着了,没有活做,倒也说得过去。可后来赵贵平就有些不耐,终于有一日在三两个人的撺掇下,跑到了后沟的杂货铺那打牌去了。余红这才理解佘秀雁为何总是不让赵贵平去做采买之类的事,无论赵贵平表现的多积极。
赵贵平的人和心终究不在这间侧窑里,他更加向往朋友间的吹捧打闹,打牌时的脸红心跳。打牌,手上忙着,嘴里也不闲着的,男人们惯常说着荤话,调笑着一个多月不出门的赵贵平,还要问他房事。赵贵平并不全懂,但为了面子,少不得扯谎吹牛,众人便都哈哈大笑。
正热闹着,佘秀雁来了,却并没有催赵贵平,赵家村的女人都知道,在家如何不论。在外是一定要给男人面子的,男人的面子便是家庭的脸面。佘秀雁若是吆喝赵贵平回家,外人可不会说赵贵平什么,只会说她佘秀雁不懂事。
佘秀雁照例买了东西便走,山沟里没什么人,只是远处偶尔会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佘秀雁知道这是在议论自己,也知道有些人造的谣传开了。谣言辩不得,佘秀雁是知道的,佘秀雁只是有些心疼,没了油水,不好过冬,好在糖精还是很便宜的,好歹还有点甜头。想到这,佘秀雁捏了捏手里那个刚买的装了糖精的小塑料瓶。佘秀雁走了一路,悉悉索索的声音也跟了一路。
这个冬天对赵国俊一家人而言,有些漫长而煎熬,初春时节又是青黄不接。若非往年攒了些粮食,恐怕就要去乞食求生了,佘秀雁的脸皮薄,便是饿死也难以向别人开这个口的。
开春了,就要准备农活了,赵贵平也开始托人打听外面有没有工地开工,赵国俊则开始整理工具,清点种子。为了给家里的男人涨点气力,佘秀雁摸黑从寒窑的角落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红白相间的,是一块冻肉。这是年前杀猪时佘秀雁偷偷藏下来的,过年都不曾拿出来,正是为了这时候。
趁着天没亮,佘秀雁悄悄生了火,草草的把肉炖进锅。做熟后,舀出来一半仍旧放入寒窑,锅里又倒入一盆土豆,放一把粉条,加了大料,屋子里烟雾缭绕,很快充满了香味。在满屋的雾气中,一家人吃的满头大汗,抽空说几句对今年的期盼。
一声吱呀,打破了这难得的氛围,一个军绿色的背影挤进了门,转过身来,却是赵国维。屋内的人声突然一滞,佘秀雁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挂上带有几分讨好似的笑。赵国维定神看清了屋内景象,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似的笑,“看来这来的不是时候。”
佘秀雁心里发苦,对着赵国维把自己的碗微倾,“三叔,吃点。”赵国维摆了摆手,“不了,走了,你们慢慢吃,后晌再来拉话。”说罢便走,这一来一去不到两句话的功夫。
赵国维刚一出门,正巧赵明把自己的担子放下,哈哈笑着说:“明明你又来了,今儿你可是赶上了,不跟我一样,不凑巧。”
赵明一头雾水,只是应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国维就离开了。这时,佘秀雁端着碗追了出来,呼喊了几声,赵国维走的不快,也不回头。佘秀雁的脸色又灰了一些,勉强笑着招呼赵明回屋坐,自己慢慢腾腾的跟在后面。
赵明进了屋,倚着窗根坐下,觉得身子一暖,这时佘秀雁也回来了,赵明便问起刚才的事来。佘秀雁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哭腔解释了一番。赵明听罢,不由得“哦”一声,仿佛是明白了,然而又没了下文。
赵明是赵家村有名的傻子、憨憨,赵明并不在意所谓“赶上”或“赶不上”,赵明也并不在乎赵国俊家吃了几顿肉,是不是真的吃了一冬。同样的,赵明也并不知道赵国维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没赶上”。
坐了不多时,赵明又挑起担子,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晃晃悠悠上山了,心里想着,明天可以去后沟里瞧一瞧,想必有赵国维在,少不了热闹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