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到的,我在这里看一会儿书。即便百忙之中,对性情进行陶冶也是必须的。”我留意到他的发型又迅速恢复了一丝不苟的样子,然而他鬓角旁边的头发上还嵌着梳子来不及摘下。
那拨不知谁家的小孩鱼贯从他面前走过去,其中有个半大孩子问:“可是这儿没灯没火,你怎能看得见书上的字儿呢?”旁边一个小女孩掩齿而笑:“还倒着拿书。”
恒兴借着晃闪而过的灯光一看,果然把书拿反了,口中“噢”了一声,转过来重新拿正,提起食指吮了吮口水,翻开书页,表情严肃地说:“最近我尝试换个角度看事物,并且学会用心去看,而不是用眼睛。别说在外边还有自然的微光,就算在屋里我也是不用点灯了。”
那些孩子微笑赞叹:“哇,恒兴想泡的那个姐姐好漂亮!”随着一片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着慢慢走远。最末一个小孩没忘记转身回来,朝恒兴打着手势,指了指发鬓上的梳子。恒兴回以互相勉励般的眼神,朝那小孩点了点头,指指脑袋说:“对,读书最重要是用脑!”那小孩见他会错意,忍不住大声说:“你头上有支梳子!”
恒兴一怔,抬手往鬓发摸了摸,才会过意来,却仍不慌不忙地说:“头发上有梳子不奇怪,我看很正常!若是有只鞋子在头上,那才说不过去。”一边以言语敷衍,一边抬手去拔梳,不料忙乱之下,梳子箍夹头发更紧,吃痛叫苦:“哎呀!不小心弄掉几绺发丝了……”
我背靠廊柱子,站在另一边让开路,瞅着那拨打扮漂漂亮亮的孩子从身旁蹓跶而过,目送他们身影消失在庭园里,难抑好奇地问道:“那些是谁家小孩啊?”恒兴在旁回答:“主公家里的小孩,近日随他们母亲从各处刚回来的。”我不禁惊讶道:“他有那么多小孩吗?”恒兴在我身边朝小孩们远去的身影挥了挥手,说:“也没多少了,他生小孩不容易,还被你们家掳走一个,那么幼小就硬绑去当人质,至今该有十年之久了吧?主公日思夜想那个苦命的年幼儿子,心里有多么难受。亲生骨肉分离,他当然哭啦!你别看他表面好强,我都不忍见他躲到房里念叨哀泣的样子……”
我不由啧他一声,说道:“我刚才粗略数了一下,那拨小孩少说也有十来个。全是你主公生的?既然他能生这么多,还好意思说生小孩不容易……”恒兴眉头深锁道:“我刚才说那些是主公家里的小孩,但也不全是他一个人所生。其中有他亲生儿女的孩子、养子养女的孩子,以及他妻室娘家兄弟姊妹其他亲戚的孩子也跟着来凑热闹,后边那个好像是他妹妹阿犬的小孩,由于我心神恍惚,记不清老二还是老三或者老几来着。信包或者谁的小孩也在那儿,走在最前面提灯那个应该就是他家老二或者老三但也可能是老几来着?唉,被他看到我和你在这里就糟了,回去跟他爸一提,都不知道糟到哪儿去,所以我觉得还是连夜私奔为好……”
我转面一瞅,见他头发又乱了,梳子还晃悠悠地挂在那儿。恒兴浑似未觉他原本很讲究的头发耸起两绺,并且左右分叉,在黑暗中仿佛有一对角的牛魔王向我逼近。
“才不跟你私奔呢!”我连忙抢先提脚往他胯下一踹,不料被他夹住了腿。我哎呀一声叫苦,顺手脱下一只鞋子朝他头上打,恒兴不以为意,反而拿住我足踝,脱下我另一只鞋子衔在嘴上,眼露异光正要欺近,忽听一串细碎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曲廊拐弯处又有灯笼的光亮闪烁而近。恒兴啧一声,不禁懊恼:“又来一拨?”
恒兴摘下嘴衔之鞋,刚慌忙把我放开,一个小男孩扑到他怀里,亲热地叫道:“爸爸,你在这里干什么呀?”恒兴傻眼道:“老二?你怎么也在园子里?”小男孩搂着他说:“我本来就一直在啊。爸爸,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恒兴啧一声,坐到栏杆上跷起二郎腿,手拿着我那只鞋子,匆忙捧到眼前作阅读状,面不改色地说:“爸爸在看书。不要打扰,自己玩去!”小孩从旁边的地上捡起书捧给他爸爸,说:“可是书丢在地上呢,老爸你拿的是那个姐姐的鞋子,她脚上没鞋了。咦,另一只在……”
恒兴见一排从面前鱼贯而过的小姑娘们都好奇地瞅着他头上,他神态自若地说:“看什么,没见过大叔梳头吗?头发上有梳子不奇怪,若是你们看见脑袋上有只鞋子,那才不对头。”那批小姑娘纷纷指着他的头说:“可是你头上不但有梳子,还真有一只鞋子!”小孩儿伸嘴到恒兴耳边提醒他:“那个姐姐的一只鞋子被梳子卡住了,挂在你头上。”
恒兴的这个孩子辉政,长大后以女婿的身份到我们家经常缠着问起他父亲生前的种种事迹。不过这类事情我只有含笑不语。
记忆中恒兴严肃的表情,和总是较真的样子,我想很多见过他的人都会难以忘掉。极为难得的是,他不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能保持表情严肃,即便是在小姑娘们纷纷拿出镜子照给他看头上的鞋子这种我都觉得尴尬的时刻,恒兴依然镇定自若地说:“这个试验表明,人的发型固然很重要。不过发质也不能太硬,你们看我都已经搞成这样子,梳子还是拔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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