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镇海新都"的玻璃幕墙上，蜿蜒的水痕拼出奎宿星图。我蹲在未竣工的88层天台边缘，防风绳在狂风中抽打着混凝土里的青铜卦签。黑猫的右眼泛起星芒，它的利爪抠进我肩头，在探照灯扫过的刹那，映出对面楼体表面的诡异凸起——那是二十八具嵌在混凝土里的竖棺轮廓。
"消防通道第三根承重柱。"蓝牙耳机里传来沙哑的变声器杂音，"子时前找到血祭坛。"
我抹去脸上的雨水，防风绳突然绷断。在坠落的瞬间，黑猫的尾巴缠住钢筋，它的左眼淌出血泪，在半空凝成北斗状的冰棱。借力荡进通风管道时，我嗅到了熟悉的沉香味——这是三叔公葬礼时用的南海奇楠。
管道尽头的机房布满藤壶，控制台屏幕闪着血红色的工程图。黑猫跃上操作台，它的爪子拍在某个坐标点时，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后面青铜浇铸的星宿阵。阵眼处摆着具透明培养舱，里面漂浮的胎儿竟长着郑和太监的面容。
"林先生比预计早到两小时。"王总的声音从培养舱的扩音器传出。这个本该灰飞烟灭的开发商，此刻正以全息投影形式显现。他扯开西装露出爬满镇海珠的胸膛，每颗珠子里都囚禁着个施工工人的魂魄。
桃木剑刺穿培养舱的瞬间，机房地板突然塌陷。我坠入灌满海水的负三层停车场，咸涩中漂浮着七具绑着安全绳的尸骸。他们的反光背心上印着"镇海新都"LOGO，天灵盖却钉着明代样式的"睁眼钱"。
黑猫的白虎虚影在水底浮现，它的利爪撕开某具尸骸的胸腔，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罗盘。当我把罗盘按在承重柱的星纹凹槽时，整层停车场突然亮起青光——数以千计的镇海珠镶嵌在混凝土中，组成覆盖整栋建筑的二十八宿阵。
"戌时潮涨！"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罗盘上。血珠在水里凝成奎宿星纹，黑猫突然发出濒死的呜咽——它的右眼珠脱出眼眶，化作阵眼填补了缺失的角宿位。
承重柱轰然炸裂，郑和太监的虚影在泡沫中显现。他手中的拂尘竟是无数缠着红绳的脐带，每根末端都系着个林氏婴儿的魂魄。"当年你祖上偷换祭品，"太监的嗓音刺穿鼓膜，"今日这八十八层新楼，便是给宝船冤魂的赔礼！"
停车场的海水突然沸腾，七具明代沉船的残骸从地底升起。腐烂的甲板间爬出缠满钢筋的水鬼，它们脖颈上的安全绳串着刻咒的螺丝。黑猫用剩余的左眼凝视我，瞳孔里映出父亲临终场景——他握着的不是笔，是半截刻着工程批文的卦签。
"寅时三刻！"我将桃木剑插入承重柱裂缝。剑身的北斗纹路突然暴长，化作青光锁链缠住水鬼群。黑猫趁机跃上沉船桅杆，它的断须在风中凝成奎宿状符咒。
当符咒印在郑和太监的眉心时，整栋大楼突然倾斜。玻璃幕墙爆裂成无数镇海珠，每颗珠子里都传出林氏先祖的哭嚎。我在下坠中抓住安全绳，看见黑猫的白虎虚影正在啃噬太监的拂尘。
"阿秋...接住..."恍惚间听见叔叔的声音。安全绳末端突然浮现血字符咒，将我拽向未竣工的空中花园。这里每株景观树都是珊瑚礁雕成，树根处埋着刻有生辰八口的混凝土桩。
黑猫跌落在观景台边缘，它的右眼眶已成空洞。我扯下领带包扎它的伤口，却发现自己的血渗入布料后凝成星图。观景台地砖突然翻转，露出藏在下面的青铜祭坛——坛面二十八宿方位各拴着个戴安全帽的魂魄，中央的凹槽正好能放下那枚裂开的"永镇"铜钱。
"卯时星陨！"我将铜钱残片按进凹槽。整栋大楼开始解体，混凝土中的镇海珠接连爆裂。郑和太监的虚影在晨光中扭曲，他手中的拂尘突然反缠自身："不可能...这是郑圣亲赐的..."
黑猫用最后气力跃起，它的左眼映出三百年前场景：七位先祖在沉船刻下逆咒，将真正的镇煞阵藏在未来楼宇的蓝图中。当太监的虚影彻底消散时，空中花园的景观树突然开花，每朵花蕊都是枚刻着工程日期的"睁眼钱"。
回到地面时，朝阳正刺破雨云。废墟中升起块扭曲的告示牌，锈蚀的"镇海新都"字样下，隐约可见"永乐九年立"的铭文。黑猫蜷缩在我的夹克里，它的体温正在急速流失。
手机突然震动，收到封来自祠堂监控的自动邮件。视频里，本该锁在神龛里的族谱正在自动翻页，泛黄的纸页渗出新鲜血渍，逐渐显现出新的大标题：《甲子重劫·海市篇》。
潮声从手机扬声器溢出，混着某种巨型生物的低鸣。黑猫的断须突然立起，指向海平线处的蜃楼——那是座由沉船与楼宇残骸拼成的海上城池，城门匾额上"海市"二字正渗出黑血。
本章完